厨房里飘出的香气总在清晨准时唤醒整个小院。七点刚过，苏软软就踮着脚尖从后院抱来沾着露水的白菜，青筋分明的手指捏着冻得发红的砧板，将三指宽的五花肉片成透光的薄片。案板边沿的搪瓷缸里，泡着几粒用红绳系着的陈皮，这是她给每锅汆肉必配的"引子"。
最让邻居们称奇的是她处理肉类的讲究。每当遇见纹理细密的肋条肉，她总会用滚水轻推肉块，看浮沫在汤面打着转儿，待到水面泛起鱼眼泡时才用长柄勺轻轻撇去。有次王婶看见她特意把牛腱肉切成拇指大的方块，"这得用武火把血水逼出来，不然炖出来的汤会发苦"，这话传开后，整条胡同的汆肉都带着陈皮的甘甜。
腊月里给孙子熬药膳时，苏软软的灶台会摆出七种颜色的食材：暗红的枸杞配雪白的山药，翠绿的芹菜搭琥珀色的红枣。她总说"汆肉要汆出层次感"，所以先下老母鸡吊汤，再放筒子骨续香，最后才把切得如黄豆大小的里脊肉滑入汤中。有次李医生来取药膳，端起碗发现汤里沉着七层不同颜色的食材，忍不住夸她"把中医的君臣佐使都煮进汤里了"。
最动人的场景发生在每月十五。苏软软会提前一天把冻硬的五花肉切片，用黄酒和姜片腌上。到傍晚时，全家围坐在八仙桌旁，她边汆肉边讲着年轻时在东北插队的故事。当带着弹牙的肉片滑入青瓷碗，儿子总会故意把肉夹给父亲，说这是奶奶当年哄他吃饭的招数。去年春节，远嫁杭州的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，小姑娘盯着沸腾的汤面数了七遍才肯吃第一块肉，苏软软笑着往她碗里多舀了勺汤。
如今胡同里新开的私房菜馆专程来学汆肉手艺，苏软软却只教了他们选材的秘诀。她说真正的功夫都在那锅咕嘟冒泡的汤里，在看着肉块在沸水中舒展的瞬间，在撇去最后一缕浮沫时眼角的笑纹里。去年深秋，她用汆肉熬的雪梨汤治愈了住院的老伴，护士们争相询问秘方，她只说："汤里漂着晒足时日的陈皮，还有儿女们没说出口的牵挂。"
还没有评论，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