憾生

凌晨三点，老张的收音机里又传来那首《梁祝》。二十年了，修了又修的收音机杂音越来越重，但小提琴声还是像根细线，轻轻扯着他的心。

一、声音里的旧时光

菜市场后巷的修表铺亮着盏昏黄的灯。老张摩挲着柜台玻璃下那张泛黄的戏票——1985年市文化宫演出，第三排12座。当年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，现在连老花镜都架不稳螺丝刀了。

• 每天清晨六点：用绒布擦拭陈列柜里的老式手表
• 每周三下午：给街坊免费修老式收音机
• 每年清明：去文化宫后门那棵梧桐树下站会儿

那些修不好的时光

二、梧桐树下的秘密

文化宫翻新那年，施工队挖出个铁皮盒子。老张蹲在坑边，看着生锈的盒盖上用红漆写着"1985.4.5 梁"。保安要当垃圾扔掉，他偷偷用两包中华烟换了回来。

盒子里装着：

• 半本被雨水泡糊的《小提琴入门》
• 褪成粉色的演出节目单
• 印着口红印的纸巾
• 一截断了的琴弦

老张把琴弦缠在手腕上，冰凉的金属贴着脉搏，像当年幕间休息时，那个穿红裙子的姑娘把琴弓轻轻点在他手背的温度。

时间给出的答案

去年冬天，市博物馆搞老物件展览。专家拿着那截琴弦说："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进口钢弦，现在都绝版了。"老张突然笑起来，露出那颗镶了二十年的金牙："当年她说这是托人从维也纳带的，我还不信。"

三、修表匠的最后一课

最近总来学修表的小伙子发现，师父总把零件摆成五线谱的样子。有次他忍不住问："张叔，您当年要是继续学琴......"

老张正在给一块上海牌手表上发条，表盘反射的阳光在天花板上跳了跳："憾生啊，就是该走调的音偏偏准了，该停的摆轮还在转。"

窗外飘来烤红薯的香气，收音机里的《梁祝》正放到化蝶那段。老张哼着跑了调的旋律，把铁皮盒子锁进了装贵重零件的保险柜。